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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 短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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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還沒等到如鐵改邪歸正, 九月初, 西邊有匪作亂, 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, 情勢緊急, 皇帝令睿王領兵剿匪, 旨到之日即刻啟程,如鐵得知時, 睿王行囊都已備下。

穆承淵的確曾說過一年半載都未必會在府中, 但是自如鐵入府, 睿王隔三差五都會過來,他便沒把這話放心上。原來經常要去打仗是真的……

如鐵問蒲公公:“殿下幾時能回?”

蒲公公命人把常用的幾味草藥都收好裝入藥箱之中,騰出空來對如鐵道:“按以往經驗, 怎麽著也得個把月。”

如鐵的心頓時涼了半截:“那他的生辰……”

蒲公公道:“唉, 殿下今年的生辰恐怕也不能在府裏過了。”

如鐵:“……”

睿王以前也經常這般嗎?

怎麽辦,他要送的賀禮還沒來及準備,而且只能在生辰那幾天做才有意義……

如鐵道:“真的趕不回來嗎?”

蒲公公道:“公子, 打仗不易, 那幫土匪強盜都是不要命的, 殿下過去了也得謹慎行事。”

“哦……”

如鐵有點蔫, 府裏給睿王送行他也去了, 想想自己親口說的要規規矩矩做人,只一味盯著睿王看, 也沒說什麽出格的話。

睿王殿下腰懸寶劍, 一身威武錚亮的銀甲, 英氣襲人,宛如武神下凡。蒲公公是看著他長大的,每趟出去都要牽腸掛肚,一見他這副樣子眼圈就紅了,泣不成聲道:“殿下在外頭可要當心哪!”

如鐵聽蒲公公嘮叨了一堆有的沒的,心裏也不是滋味,府裏老太太們送上了平安符與親手做的幹糧點心,就他空著一雙手,主要是他也不知該怎樣表達自己的心意。

……有了!!

如鐵從兜裏摸出一顆渾圓的珠子,捏在掌心裏。

這便是當日他被關在冰窖,睿王來救他時,他情急之下擲出去的那一顆珍珠。後來覺得這珠子很有一點幸運的意味,又是睿王賞的,如鐵就暗搓搓帶在了身邊,不如就送這個吧。

終於輪到他了,如鐵把珍珠奉上,真心誠意地道:“祝殿下一切順利。”

穆承淵一眼認出這正是自己以前賞的珠子,記得如鐵財迷心竅常常抱著珍珠睡,眼下居然肯拿出來送他,也挺不容易了。

“多謝。”

穆承淵匆匆接過收入袖中,軍情緊急,馬上便要走,玄明已在身後催他了。

穆承淵道:“玄明,再等一下。”

說罷拉著的如鐵走到一旁,眾人頗有默契地轉過身去,穆承淵輕聲道:“我把你的身契托付給了蒲英,若到了期限還沒回來,你自行問他要便是。”

如鐵下意識點頭,隨即想,不是個把月的工夫就能回返嗎?他在睿王府呆得順風順水,都快忘了還有身契這回事了。距離一年之期還有半年呢,為何平白無故就說起了他的身契?

“殿下,你……”

難道怕有什麽意外才……

穆承淵眼神微漾,就知這貨又想歪了,照舊敲了一下他的頭道:“不過是例行交代罷了。本王打過的仗比你吃過的鹽還多,少胡思亂想。”

可是再身經百戰,不也一樣要冒生命危險嗎……

如鐵說不出你別走這樣的蠢話,斟酌片刻道:“那殿下千萬保重……”

他多想睿王再多與他說兩句話,若沒有幾句,一句半句也行的。

穆承淵只淡淡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
“殿下,該啟程了。”

玄明又催,穆承淵松開拉著他的手臂,轉身欲走,如鐵鼓起勇氣道:“殿下!!”

他想最後來一個臨別的擁抱,情急之下只撲到對方的背,但穆承淵還是如他所願地轉了回來。

一直都很嫌棄他沒頭蒼蠅一樣求抱的人,第一次回抱了他。

“……殿下??”

如鐵覺得心臟不太好了,睿王對他到底有沒有意思啊。

這時親一下不算不守規矩吧?

如鐵羞澀地撅嘴湊上去,誰知親了個空,穆承淵已放開他轉身上了馬,玄明緊隨其後。

萬馬奔騰的真實場景,哪怕只是短短一瞬,見過之後他只能由衷地感慨,這世上的英雄男兒,莫過於此。

煙塵滾滾,馬蹄陣陣,而他喜歡的那個人,很快就從視野中消失了。

蒲公公哽咽著道:“公子別擔心,殿下定會平安回來的。”

“我沒……”如鐵迅速調整了一下不慎流露出來的一絲絲感傷情緒,拽著蒲公公的袖子道:“公公,再給我刷一刷殿下的好感吧。”

“公子,好感老奴倒是懂,可要怎麽刷呢?”蒲公公既難過又有點困惑,“是用刷子嗎?”

如鐵:“……”

府裏少了睿王,感覺空了一大半,自這一天起,府裏所有人每日都會為遠在戰場的親人燒香祈福,兵部有剿匪的軍報,留守的玄亮每日必去打聽,如鐵白天守著小吃店,一回來倒頭便睡,忙忙碌碌日子倒也過得飛快。

穆承澤散心回來了,不出所料,雲晞果真與他在一處了,雖沒有放到明面上來,但是雲美人眼中的深情都快溢出來了,與六公子又總是成雙成對地出入,哪能瞞過如鐵的火眼金睛。穆承渙的婚事緊接著八字也有了一撇,長公主出馬一個頂倆,看不上穆七公子的曹家對穆五公子竟意外地有好感,誠王爺聽聞後心花怒放,他正求之不得想拉攏曹禦史呢,故而也沒理會周側妃母子的羨慕嫉妒恨,徑自與曹家商定了正式提親的日子。

雲晞與六公子還好,只偶爾過來探望,睿王去剿匪了,他倆也不會刻意朝如鐵炫耀。穆承渙就不一樣了,這貨可是每日必到的,還一次又一次,極沒有眼色又不厭其煩地向如鐵請教提親該準備哪些禮,畢竟到了那一天,他也是要跟著他爹誠王上門的,穆承渙緊張得不行,一緊張就忍不住問得多,害如鐵每次一見到他就想拿點心堵住他的嘴。

唉,一個兩個都幸福了,為什麽他這個已婚(名義上),反而硬是被這群單身狗(名義上)塞了一嘴的糖,如鐵很有些郁悶。

蒲公公笑道:“公子,老奴最近在給殿下寫家書,公子要不要也一起來寫?”

家書?

烽火連三月,家書抵萬金。如鐵眼睛一亮:“打仗真能看信的嗎?”

蒲公公道:“當然能。兵部有專人送過去,但是殿下會不會回、何時能回,就不清楚了。”

“總覺得不太靠譜,兵部會不會弄丟啊……”如鐵自言自語,但是已坐下鋪開了紙筆。

都說巾短情長,到了他這裏,卻是情長無處訴。若是寫下滿篇告白,豈不是顯得他太糾纏不休了?

睿王殿下是在打仗,哪有時間看他廢話,不如簡短一些吧。

王府日常,蒲公公已啰嗦了七八張紙,不必他詳述,而他自己,每日開開店,養養招財,逗逗承渙,千篇一律,也沒什麽可說的。

如鐵思量許久,只好寫:“一切順利,盼殿下早日歸來。”

然後自娛自樂地在末尾寫了穆承淵的名字,塗了雞心還有燒餅。這樣即便他不署名,對方也能知道這是誰寫的了吧?

薄薄的一頁,與蒲公公厚厚一疊實在沒法比,如鐵又欺負睿王不懂,硬是把信疊成了心型,也省得寫的爛字被送信的人偷看了去。

這信連同其他人的家書,通過兵部、信史、收信的士兵,輾轉落到收信人手中時,已過去了半月。

穆承淵從厚厚的信封裏倒出了一連好幾張紙,以及被疊得奇形怪狀的另一封信。

滿滿幾大張乃蒲公公所寫,大到皇城氣候,小到菜園豐收,事無巨細,通通都提了一筆。穆承淵對蒲公公的長篇大論早有心理準備,一目十行地看完,而另一封還沒拆就能猜到是誰又在作妖。

軍中有名副將叫做段攸,湊巧也是在這一日拿到了家書,無意間看見睿王在嘗試拆信,笑著道:“原來殿下也收到了一樣的家書。”

穆承淵道:“段將軍何出此言?”

段攸道:“殿下有所不知,屬下家中有個笨婆娘,不識幾個字,每每給屬下寄家書,總要把信疊成心的樣子,寄托她對屬下的思念。”

穆承淵:“……”

段攸雖口口聲聲說妻子笨拙,語氣裏卻沒有一點不滿。但凡軍營的人都知道,段將軍的媳婦彪悍至極,時常與段將軍拌嘴吵架,談起這個麻辣媳婦,段將軍嘴上嫌棄,心裏卻愛得不行,若有人敢說他媳婦不好,他定會把那人揍得滿地找牙。

所以段將軍真的不是在炫耀麽?

原來這般疊法還有深意……穆承淵不覺笑道:“給本王寫信的人,倒不是個笨的。”

段攸道:“那殿下可知怎麽拆嗎?需不需要屬下幫忙?”

穆承淵直接便道:“不必了,本王自己來。”

這疊法看上去覆雜,只要順著痕跡去拆,一下子便得了。

有些像某人,張牙舞爪鬧騰騰的,生氣起來還不愛理人,但是順毛捋一捋就特別乖,穆承淵到了軍營總是想起雙丸子頭,然後就不能再往下想了。

信中只有一句簡短的話,最底下又是他的名字,雞心還有燒餅。

穆承淵心念一動,問段攸道:“段將軍可知這是何意?”

段攸瞅了一眼,忍著笑道:“這個,我媳婦也畫過。中間仍是顆心,便是心悅之意,後邊那個……咳……瞧著仿佛是張人臉。”

看慣了名人字畫的穆承淵又仔細端詳了一遍,怎麽都看不出芝麻餅哪一點像人。不過如鐵連字都寫不好,把人畫得像餅,也挺正常。

那他畫的到底是誰?

穆承淵出了會兒神,把信紙收好。

蒲公公日也盼夜也盼,終於盼到了睿王殿下回信,他寫了拉拉雜雜一堆,睿王只有寥寥數語的交代,不過蒲公公很是滿意,重賞了前來送信的信史。

如鐵把睿王那封信翻來覆去地看,沒發現關於他的只字片語,除此以外,也沒有隨信一起送回來的別的東西,已經很肯定了,睿王沒給他回覆,蒲公公都不知該如何安慰他了。

怎麽會這樣……

其實睿王很少會做失禮的事,八成是見他的信疊得覆雜,沒有拆吧……

如鐵受挫都受得麻木了,決定下一次還是規規矩矩來,然而蒲公公回信的回信還沒寫完,突然玄亮從兵部帶回消息,睿王率大軍要返程了!

如鐵不敢置信地道:“不是說至少得要個把月,怎麽這麽快就搞定了?”

“是真的,公子。”玄亮笑:“殿下去前就與雲將軍商定好了各種戰略,因是機密,兵部沒往外漏一點風聲。那幫強盜也夠窩囊的,一聽是咱們殿下,嚇得都不敢應戰,殿下只打了一次就潰不成軍。總之一帆風順——這都是三日前的消息了。”

蒲公公流下欣慰的淚水,仰天拜了拜:“多謝神佛保佑,殿下要回來了!”

如鐵顧不得跟著他說話,撒腿就跑,禮物,睿王的生辰禮還沒準備,之前都說趕不上,他都已經放棄了,怎麽說回來就回來了,按睿王現在的腳程……

如鐵開心地想,今年的生辰能趕上了!

這大概是睿王打得最得心應手的一場仗,不僅如此,大楚軍離皇城還有一天的路程,穆承淵不便讓士兵太過勞累,便令段攸領軍跟在後邊,自己則帶著玄明快馬加鞭,返回了皇城。

戰役細節在軍報中已詳述完畢,皇帝率百官親迎,大殿上賞完了一圈,焦貴妃也著急想見兒子,睿王又去了一趟翊坤宮,與焦貴妃說了會兒話,回府時已有些晚了。

蒲公公帶著府裏人在門口候著,穆承淵一回來便齊刷刷磕頭請安。

風塵仆仆的睿王殿下掃視著跪了一地的人,有些意外盼他早日歸來的那個卻沒在。

睿王殿下張了張嘴,蒲公公趕緊道:“公子在準備給殿下的賀禮,老奴馬上去叫他!”

穆承淵道:“……罷了。”

他直直站了一會兒,去廚房或者留下來等都很刻意,決定還是先回無極院休息,就在此時,有個膽大包天的家夥突然捧著一只巨大的海碗,撥開眾人一路沖了過來。

“殿下,殿下!!”

穆承淵:“……”

他覺得自己有些頭疼,還沒看清楚來人,就被連推帶拉,送入了最近的一間屋子。

穆承淵眨眨眼睛,手裏不知何時已拿上了海碗,並一雙長筷。

如鐵久違的笑臉近在眼前,樂呵呵說著討打的話:“殿下,幫我一個忙好不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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